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实习生 周宇文
“我一个40+的社会老油条，竟然被搞哭了两次。”听说上海文化广场正在演“一对一”戏剧，让观众打开自己，周小姐一开始是拒绝的，“一个中年人还要敞开心扉？好像已经过了这么文艺的年纪。”结果没想到，哭得梨花带雨的正是自己。
(相关资料图)
这个春天，一些变化在上海文化广场悄然发生：一个1500平米的普通办公空间，被改造成了焕然一新的复合空间——上海文化广场音乐剧中心。
比利时先锋实验剧团Ontroerend Goed创作的《一个人的微笑》和《一个人的游戏》，正在这片新开发的热土驻演，计划演出2304场。演员和观众一对一，还不能剧透，这两部颇为神秘的戏剧，靠口碑发酵，吸引了不少人慕名打卡。
像周小姐这样看哭的观众不在少数。有人说，两部戏对他们的人生意义重大，也有人认为，两部戏不仅是对戏剧的颠覆，也是对沉浸式戏剧的颠覆。它们到底有什么魔力？
《一个人的微笑》
《一个人的游戏》
卸下防御盔甲，才能打开自己
《一个人的微笑》和《一个人的游戏》出自Ontroerend Goed“个人三部曲”，先后诞生于2004年、2008年。二者最初都缘起于一次头脑风暴，一个全新游戏规则的设定。
在《一个人的微笑》，观众坐在轮椅上，蒙双眼，绑双手，被推进一间房间。虽然看不见，但听觉、嗅觉、味觉、触觉等感官，被前所未有地调动起来。
“这是一次25分钟的想象力邀请，是刺激想象力的一次练习。”翁世卉是两部戏的中文版制作人，在爱丁堡戏剧节首次体验《一个人的微笑》前，她提前看了剧本和录像，带着挑剔的眼光进入，一路很平静，然而走出来的那一刹那，她感到心绪在热烈翻涌。
“比利时团队想要观众鲜活、当下的反应，而不是被动看戏。”观众被蒙眼后，会被演员移动到不同站点，有人不安、惶恐，也有人兴奋，彼此联手创造了一场关于信任和危险的游戏。
《一个人的游戏》则是她在爱丁堡偶遇的，因为没设防，她被深深地触动心弦，至今记忆犹新。在戏中，演员会一步步引导观众对话，也在变相一步步打开他们的心房。这是一趟完全属于观众的自我探索之旅，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化学反应。
《一个人的微笑》
《一个人的游戏》
“就像林奕华说的，每个人都要补心里的洞，这两部戏就是让你和你的洞连接，帮你打开自己，把柔软的一面露出来。”体验完《一个人的微笑》后，上海文化广场副总经理费元洪最大的感触是，卸下防御的盔甲，才能更好地打开自己。
周小姐一开始也戴着盔甲。体验《一个人的游戏》时，观众坐在外面排队，好像医院候诊， “一个大哥出来，脸红红的，眼睛也红红的，什么情况？”进去后，周小姐一度尴尬，随着体验深入，她发现，种种设计环环相扣，用了巧妙的方式编织，“最后恍然大悟，好感动！这份感动不煽情，是真走心了。”
如果说《一个人的游戏》还有戏剧逻辑，《一个人的微笑》隐藏更深，更多的是心理学逻辑。“前25分钟，你不知道要表达什么，最后一下，莫名其妙的，眼里的小珍珠哗啦啦。”周小姐回忆，前面就像高明的心理学暗示，后面放出的大招就像小火星，欻一下，把观众堆叠的所有情绪点燃了。
在《一个人的游戏》，周小姐还只是小哭，到了《一个人的微笑》，她哭到不能自已，停不下来。“好戏是后劲很足的。”走出剧场后，她不断回味，和体验过的朋友热烈讨论，强烈建议愿意打开自我的朋友去体验。
翁世卉喜欢坐在门外，等候散场观众，和他们聊天，“就像人类观察室，里面观察完，外面可以接着观察。有几次我问感觉如何，他们深呼吸，第一个字就开始哭了。”哭的人不分男女，她惊讶地发现，看《一个人的游戏》哭的人比《一个人的微笑》还多。
一个观众就是一场戏，演员和观众互动时，就像跳你来我往的探戈。
千奇百怪的观众里，当然也有抗拒、抬杠、不配合的，遇到极端情况怎么办？“用温柔、善意和爱，平静化解。”演员们已经千锤百炼、八面玲珑，他们就像高级情感技师，不仅要有互动的智力，还要有聆听的耐心、观察的敏感度，《一个人的微笑》有不少肢体接触，演员还需在极短时间内和陌生人建立身体的信任。
音乐剧中心外观。
以空间换时间，静待细水长流
上海文化广场音乐剧中心历经三年规划和建设。1500平米的空间里，集合了创排空间、共享办公室、录音棚、资料室、采访室等丰富空间，将为中国原创打造集人才、资源、技术、内容于一体的“聚场”。
上海文化广场总经理张洁形容，文化广场和音乐剧中心的关系很像“前店后厂”，前者聚焦于音乐剧的展演，后者则像音乐剧的一个实体孵化器、一片生态湿地，“一株株小苗、一棵棵小草可以在这里生根发芽，成长为参天大树。”
音乐剧中心的落地，也给了上海音乐学院教授、“华语原创音乐剧孵化计划”评审陶辛无限的想象和期待，“‘华语原创音乐剧孵化计划’会在这里催生更多的新剧目；音乐剧创作者和表演者们可以在放映室、资料室、咖啡厅里头脑风暴，碰撞出思维的火花；音乐剧的研究者们可以在这里为音乐剧观众画像，做市场、产业方面的深入研究。”
费元洪则期待，这里不仅能成为原创音乐剧和中文版音乐剧的生发地，也能成为小型音乐剧和多元戏剧驻演的场所，而《一个人的微笑》和《一个人的游戏》正在做最好的暖场。
“新空间需要好内容来填充，两部戏占地空间不大，特别合适。”在北京的一次论坛上相遇后，费元洪和翁世卉一拍即合。
音乐剧中心排练厅。
音乐剧中心走廊。
连演2304场，两部戏如此庞大的驻演计划，让人震惊，何况还都是一对一服务。
“30分钟的戏剧场域完全是为观众打造的，每个观众都会有专属体验，太奢侈了。”翁世卉介绍，一部戏一天可以接待60人，两部戏就是120人，观众数量远不能和常规戏剧相比，“很多粉丝为了演员看戏，对戏本身没有兴趣。这不是我们要的。我们想做让大家对自己感兴趣的戏，带着无知开放的状态来最好。”
随着口碑发酵，二刷、三刷的观众不在少数，从北京、杭州、苏州等地打飞的、坐高铁来上海的外地观众，前赴后继。有人说，两部戏对他们的人生意义重大，看完有了前行的勇气。也有人说，两部戏颠覆了他们对戏剧以及沉浸式戏剧的感受。
因为不能发剧透小作文，有观众主动加了翁世卉的微信，要把汹涌澎湃的感想发给剧组。小红书上随处可见安利的“自来水”，他们有旺盛的倾诉欲，又不能挑明了说，颇为痛苦。不少大公司的PR集体来观摩，发现两部戏适合员工解压，也适合团建。笑果的人也来了，周奇墨、鸟鸟、颜怡、颜悦……30位“笑果人”自掏腰包，主动买票。
在内测阶段，两部戏还接待过领馆人和外国观众，“他们好开心，仿佛回到了欧洲的戏剧节。西方人更直接，一两句话就能打开心灵，两三杯酒喝完就把一切都告诉你。也有中国观众说英语，更放开了，好像戴了一层皮，仿佛说完就跟他没关系了。”翁世卉透露，这个月，两部戏即将推出英语版，演员们严阵以待，基本都有双语能力。
“虽然这里是一个小空间，却有大作用。跟大自然一样，有些动物很大，有些动物很小，但它们是平等的。我们可以在这里‘以空间换时间’，产生持续的影响力。”费元洪不着急，期待着两部小戏静水流深，细水长流。
音乐剧中心内景。